专访越南咖啡大王邓黎原羽咖啡王国代言人

越南深受儒家文化影响，对于财富一向讳莫如深。但邓黎原羽的做派和欧美富豪并无二致。他喜欢赛车、骑马，在他拥有的咖啡庄园里，他养了120多匹名驹。他喜欢在瑞士的雪山脚下，观察星巴克连锁的行销模式 ；在以色列农庄内，研究灌溉技术。他还去麻省理工学院演讲，还多次主持国际会议。

把邓黎原羽誉为越南这个咖啡大国的代言人一点不为过，他创办的中原咖啡集团是越南最大的咖啡零售商。图为邓黎原羽在办公室，他的中原咖啡总部位于胡志明市第一街区，这是胡志明市最繁华的街区。他的办公室内摆放着一台考究的咖啡机，墙壁上贴着格瓦拉的头像，屋子里还有一辆哈雷摩托车。

初夏的胡志明市，炎热无比。邓黎原羽 （Dang Le Nguyen Vu）坐在自家的大楼里，让随从端上来几杯冰咖啡。“我每天要喝 10 杯咖啡。”邓黎原羽是越南的咖啡大王，中原咖啡（Trung Nguyen Corp.）的创始人。
   邓黎原羽 40 岁开外，光头，眼睛大大的，身上穿一件麻质衬衣、手上拿着古巴雪茄。摄影师一见之下，赞了声“真帅”。
   这里地处胡志明市最繁华的街区，他的办公室内摆放着一台考究的咖啡机。墙壁上贴着格瓦拉的头像。屋子里还有一辆哈雷摩托车，衣架上挂着皮衣。
   2013 年，越南富豪潘日旺首次登上 《福布斯》 排行榜。该刊撰文指出，越南存在更多的神秘富豪，咖啡大王邓黎原羽就名列其中。据《福布斯》报道，邓黎原羽的个人财富已超过 1 亿美元，在人均收入仅有 1300 美元的越南，这个数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。
   越南深受儒家文化影响，对于财富一向讳莫如深。但邓黎原羽的做派和欧美富豪并无二致。他喜欢赛车、骑马，在他自己拥有的咖啡庄园里，他养了 120 多匹名驹。他喜欢在瑞士的雪山脚下，观察星巴克连锁的行销模式 ；在以色列农庄内，研究灌溉技术。他还去麻省理工学院演讲，还多次主持国际会议。
  “看起来他就像一个越南经济大使。”《福布斯》引用他的朋友、哈佛大学教授彼得·提莫对他的评价。
前几年，邓黎原羽去德国买下了全球最大的咖啡博物馆，并将其移植到了越南。随后，他把该馆的规模扩充了 5 倍。“咖啡代表了自由、解放和创造的冲动。”在越南胡志明市自家大楼里，他抽着雪茄，告诉《外滩画报》，“它能推动进步。”

邓黎原羽创办的中原咖啡集团是越南最大的咖啡零售商。据外电报道，2012 年，中原咖啡集团销售额比上年增长 32%，达到 2 亿美元。

咖啡王国代言人
   提起咖啡，多数人不会想到越南。但这个东南亚国家早在 2012 年就成功超越巴西，成为罗布斯塔咖啡（编注：比较便宜，主要做即溶咖啡）最大出口国。1875  年，越南开始引进、种植咖啡，至今已有 130 多年历史。目前越南的咖啡出口总量仅次于巴西。巴西也是阿拉比卡咖啡豆（编注：档次较高的咖啡豆）最大出口国。来自越南咖啡可可协会的统计数据显示，2011-2012 年咖啡季越南已向世界80个国家和地区出口咖啡，咖啡出口总额达近 34 亿美元。
   把邓黎原羽誉为越南这个咖啡大国的代言人，一点不为过。邓黎原羽创办的中原咖啡集团是越南最大的咖啡零售商。据外电报道，2012 年，中原咖啡集团销售额比上年增长 32%，达到 2 亿美元。而在今年，该集团销售还将翻番，集团业务也已拓展到中国等东南亚市场。按照邓黎原羽的计划，未来几年，集团业务还将快速增长，到 2016 年底集团销售将达 10 亿美元。
   中原咖啡总部位于胡志明市的第一街区，事实上转角不远处就又有一间中原连锁店。在越南大大小小的城市，到处是这位咖啡之王的“领地”。中原咖啡拥有 40 多家直营分店，还有 1000 多家特许加盟店。和星巴克等美式咖啡店一样，中原咖啡所有的连锁店都是相同的装饰设计风格：亚热带的绿色植被随处可见，咖啡桌椅则是深棕色的。
   越南的咖啡文化源自 19 世纪法国殖民时期，其生产的咖啡以特殊的口味和制作方法闻名世界。越式咖啡选用改良咖啡壶，通过滴漏法来萃取咖啡豆中原始的浓郁口味，品尝起来更加苦涩。用滴漏法来泡咖啡是法国人的独创发明，但如今在法国已难觅踪迹。相反，在被法国殖民 100 年的越南，这种最传统最地道的咖啡冲泡法却被完好地保留了下来。
   越南法式滴漏咖啡冲泡法采用的是越南人特制的滴漏壶，简单而又精巧，铝制或不锈钢制的直径 7 厘米左右的圆筒，底部是密密麻麻的小孔，把半研磨的咖啡粉平铺在筒底，压紧盖子，放到已经调味好的咖啡杯上，倒上热水，然后耐心等待。咖啡粉被热水完全浸泡过后，香醇的咖啡便会顺着筒底的小孔一滴一滴地滴到下面的咖啡杯里，这样滴完一杯咖啡至少要 5-6 分钟，遇到研磨充分的咖啡粉要等上十几分钟才可以。之后再按自己的口味混合糖或奶。

邓黎原羽的做派和欧美富豪并无二致。他喜欢赛车、骑马，在他自己拥有的咖啡庄园里，他养了 120 多匹名驹。

邓黎原羽每天要喝 10 杯这样的越式咖啡。正因为拥有这种独特的咖啡文化，直到今年 2 月，美国咖啡品牌星巴克才在越南开了第一家店。
   谈到外来竞争者，邓黎原羽不以为然，“星巴克最厉害的是讲了一个深入人心的故事。”他说，“但是他们卖的不是咖啡，那只是一杯加了咖啡味的糖水而已。它难以改变越南传统的咖啡文化。那些去星巴克的人只是想显示他们的时尚品味，但如果你想品尝真正的越式咖啡，就得到我们这里来。”
   目前，越南全国境内大面积种植咖啡豆，最好的咖啡豆来自大叻省的邦美蜀，当地的气候非常适宜种植咖啡，被评为世界十大咖啡优良产地之一。
   在邦美蜀，邓黎原羽拥有一家占地面积达 500 公顷的模范咖啡种植园。偌大的庄园中，人们可以观看制作咖啡的全过程——从咖啡豆种植、培育、收获到加工，各个环节都有。邓黎原羽常在庄园骑马、看美丽的咖啡豆。在这里，邓黎原羽从全球各地收集的火山岩石堆积成山，试图打造一个咖啡 “吴哥窟”。
   不过，和许多生产咖啡、可可、蔗糖的国家一样，越南赚的钱只有其咖啡豆产品经过加工、包装、行销后收入的零头。
邓黎原羽算了一笔账，“通常，全球咖啡产业每创造 20 美元产值，咖啡种植国只能分到 1 美元。而大多数利润，都被雀巢和星巴克之类的跨国公司攫取了。”
   越南目前出口 90% 的罗布斯塔生豆。“但这些豆子没有品牌，情况必须改变。”他预计，今后 15 年内，如果提高咖啡豆生产力，在咖啡豆的烘焙和包装上提高附加价值，越南应该可以从咖啡生产中获利 200 亿美元。
他决心“打烂”旧秩序。其中一个大胆的计划，就是在 2014 年进军美国市场，在纽约、波士顿等美国大城市开设咖啡店，“将中原咖啡 70% 供应国内、30% 出口的比率倒过来。”他还计划在美国寻找合作者，把公司 15% 的股权出售给投资方。“未来，这一比例可以达到 30%。”
   地处邦美蜀的这个模范种植园，是邓黎原羽花大价钱兴建的。种植园里使用来自以色列的灌溉系统和芬兰生产的特殊肥料，希望能提高越南咖啡品质。三年前，邓黎原羽去以色列考察，他发现当地先进的滴灌系统不仅节水省力，而且十分高效。邓黎原羽现在还开始免费给当地的咖啡种植户安装这套系统。“以前我们的咖啡每公顷产量为 800 多公斤，安装这种系统后的第二年，我们的产量提高到 1200 多公斤。去年我们全年的产量更是飙升至 2040 公斤。”种植户马宗说。
   曾和邓黎原羽多次深入交谈的哈佛大学教授彼得·提莫发现，邓黎原羽还把这种生态庄园的模式推广到了 Dalat 红酒、Phu Quoc 鱼露、Binh Thuan 火龙果、Can Tho 皇家五号柚等越南农产品，彼得·提莫将这一概念定义为 “新咖啡主义”。

1875 年，越南开始引进、种植咖啡，至今已有 130 多年历史。目前越南的咖啡出口总量仅次于巴西。图为工人把研磨烘焙过的越南咖啡称重装袋。

未来，邓黎原羽有意在亚洲和非洲等落后地区推广这种绿色农业模式。
2007 年，越南加入了世界贸易组织。第二年，全球经济危机爆发，食品安全问题成为人们头顶上一直高悬的一把剑。作为国际市场上最主要的粮食生产国和出口国，邓黎原羽认为，越南有责任对于全球的食品安全提出自己的解决方案。而他认为自己已经寻觅到了答案。“最初，越南绿色农业模式可以适用于咖啡。然后，慢慢推广到海鲜、大米等产品。越南也可以把这种模式，转移到其他发展中国家。这样，全球粮食产量就能得到提高。”邓黎原羽喝了一口咖啡说道。桌边不远处，对面咖啡包装盒上印有一句话—— “当我们喝咖啡时，思绪就像驰骋的大军。”
   显然，邓黎原羽把咖啡当作了越南的“软实力”，“如果基于咖啡的绿色农业生态模式经过研发之后在全球推广，越南就能在全球经贸领域拥有一定的话语权。”彼得·提莫对此深有同感，并指出绿色农业模式应该成为越南经济转型的重点。

在邦美蜀，邓黎原羽拥有一家占地面积达 500 公顷的模范咖啡种植园。偌大的庄园中，人们可以观看制作咖啡的全过程——从咖啡豆种植、培育、收获到加工，各个环节都有。图为工人正在采摘咖啡豆。

“一开始，我借咖啡豆去卖咖啡”  
   在越南，敢于在资本市场冒险的佼佼者众多，但是像邓黎原羽如此张扬不羁的富豪却很少。越南神秘富豪群既不愿见诸报端、谈及自己的发迹故事，也不愿意公开发表自己的观点。邓黎原羽显得全然不同。
   据《福布斯》报道，一本由越南学者所写的书中，对他进行了长篇报道，这本名为《天赋超群 理应成功》 的书描述了 9 位已故的越南人和 1 位越南当代企业家，还有比尔·盖茨、托马斯·爱迪生等数位贡献卓越的外国人。邓黎原羽是那位唯一的当代企业家。
   谈及自己的发家成长史，他毫不避讳。邓黎原羽出身贫寒。当时身在农村，全家只能供养一个孩子上大学。于是，姐姐主动辍学，他考进了地处咖啡种植圣地邦美蜀的西原大学，攻读医学。
   读大学时，邓黎原羽和同学们都很喜欢喝咖啡。在越南，咖啡已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必需品。在这里，泡咖啡馆不是小资的表现，不管男女老少，人人都爱喝上一杯冰咖啡。在胡志明市，走三五步，就能看见一处露天或不露天的咖啡馆，三三两两的当地大叔聚在店里闲聊。走在大街上，还随处可见推着手推车沿街叫卖咖啡的越南男孩。
   越南的咖啡文化源自 19 世纪法国殖民时期，其生产的咖啡以特殊的口味和制作方法闻名世界。“越南咖啡口味独特，因为越南咖啡豆是以特殊奶油烘焙而成的。”邓黎原羽表示。
   1996 年，25 岁的邓黎原羽看中了咖啡将是越南最有潜力的产业，“就想弃医从商。”当时母亲听说后，大哭了一场。
在邓黎原羽看来 ，母亲对他影响最大，“她在瓦砖厂做工。从小我没事也会去那里帮助制砖。”此时，邓黎原羽的医科已经读到了大四。全家对他的决定甚为不解。他承认创办中原咖啡集团整个过程中，“就数这一段时光，最为艰难。”最终，父母还是同意了邓黎原羽的选择。“亲情能战胜一切。”
   一开始，邓黎原羽用 200 美元买来了一台咖啡烘焙机，在同学的帮助下租了一个小房间，并将招牌做成 Trung Nguye n （意为 “中原”）。他的想法与众不同，“我是有大志向的”，邓黎原羽告诉 《外滩画报》。起名“中原”，因为这是当地少数民族的名称，他想靠卖咖啡来改变当地的贫困。

邓黎原羽喜欢喝咖啡，抽雪茄，他还特别钟情于贝雷帽。

而之所以选择在大叻省的邦美蜀创业，则是因为越南中部的高原地区天生就是咖啡沃土，盛产阿拉比卡（Arabica）和罗布斯塔（Robusta）两种咖啡豆。这里是全球十大最佳咖啡产地之一。
   手上没有资金，邓黎原羽就想出来一个“点子”——挨家挨户去游说咖啡种植户。只需他们提供咖啡豆，而邓黎原羽承诺分享销售收入。而在大学读书时，他就曾尝试找种植户借咖啡豆，卖完咖啡还成本的做法，“还非常有效”。
邓黎原羽就用这些免费的原材料，烘焙出美味咖啡。1996 年创业之初，他独自运作了所有环节，一个人接电话、烘焙咖啡、骑着自行车去交货。当时，很多人和他一同起步卖咖啡。“别人笑话我，怎么给公司起了如此宏大的名字？”仅仅 6 个月，邓黎原羽的中原咖啡就超过了别家的销量。主要是他观察到，当时越南咖啡压根没有品牌一说。“而我从包装和分销上，都和别人不同。”比如，中原咖啡不用真空包装， 因为真空会影响咖啡的香气。
   1986 年，越南启动了经济改革，由“中央计划经济体制”转向了“以市场为导向的社会主义”。此前，越南稻田遍地却还要进口大米养活饥民。经过十年变革，当邓黎原羽创办公司时，“到处充满了活力，只要你敢想敢干。”
那时，在越南还没人听说过 “特许经营”。邓黎原羽则敢于在国内开创特许经营的先河。他为中原咖啡设立了统一的品牌、质量标准，并大力推广。到目前为止，中原咖啡是越南加盟店最多的公司，光在本国就拥有 42 家连锁直营店和 1000 多家特许加盟店，并且已经登陆海外市场。
   中原咖啡中的顶级品种 Legendee，来源于 “野鼬咖啡”，可谓邓黎原羽的得意之作。据说，早年越南的野鼬喜欢在田野摘吃咖啡豆，由于野鼬自己无法消化咖啡豆，因此只能通过分泌某种特殊的消化酶加以排出。
第二天，咖啡工人便会从野鼬粪便里寻找完整的咖啡豆，洗净晒干后佐以奶油烘焙，最后生产出类似巧克力风味的咖啡，由于工艺特殊、产量稀少，因此价格昂贵，和印尼的麝香猫咖啡一同被视为全世界顶级的咖啡。

越南的经济已经不再完全依赖农业。实际上，农业对这个国家 GDP 的贡献在 15 年里从 40% 下降到 20%，这个速度居亚洲所有国家之首。

邓黎原羽生性爱动脑子。他后来专门请来德国专家进行技术指导，以特殊的配方模拟出野鼬体内的消化酶，开发出咖啡因含量较低的 Legendee，让人们不必再经过野鼬的粪便，也能炮制出全世界最棒的冰咖啡。
最初，像越南街头很多咖啡小贩一样，邓黎原羽用一辆自行车送咖啡，后来逐步演变成摩托车。如今，他的公司已经拥有 3000 名员工，还有自己的卡车车队。
   现在，邓黎原羽的父母住在他位于邦美蜀郊外的豪宅。而邦美蜀的咖啡庄园则充满了魔幻色彩。这里不仅充斥了一切和咖啡相关的东西，居然也堆积了诸多的艺术作品、越南传统草药。“我要把这里打造成全球咖啡信徒的圣地。”邓黎原羽说，“全球可有 2 亿人，每天都要喝咖啡。”
   除了咖啡庄园，那里还有邓黎原羽从德国买来的咖啡博物馆，和他特别热衷收集的各色名人胸像，包括胡志明、拿破仑、巴尔扎克和贝多芬。“巨大变革往往是个别伟人掀起的，而非一群人所致。”他喜欢反复重申这句话。在庄园巡视时，邓黎原羽特别喜欢穿一套格瓦拉的军装，戴一顶贝雷帽。“这个人，你应该很熟悉。”他瞄了一眼墙上的画像，脸上有一种无所谓的神情，“我最喜欢的人，就是他——格瓦拉一生都在革命，而且并非为了一点私利。”